作者:松籟
停播228天,曾經的鬥魚一姐馮提莫因#馮提莫甲狀腺癌晚期#相關話題,又成為社交場域的話題人物。
新聞爆出後,馮提莫本人於24日深夜發微博,證實消息屬實,且自己的身體已經在恢復中。這條微博的互動量,轉評均破萬,該話題則一度衝上微博文娛、熱搜榜第一名。
自從與B站和平分手後,馮提莫在公眾視野中消失已久,但這樣的熱度並不令人意外。癌症、晚期這樣的字眼本就容易撩撥大眾關注,更何況故事的主人公是馮提莫——曾經的鬥魚一姐,素人變網紅的神話典範。
值得玩味的,是相關話題下評論區中那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:
有人讚她堅強,一直默默自己消化這件事,直到恢復差不多了才告知大眾;也有人疑她賣慘"甲狀腺癌根本算不上惡性癌症,這是為複出撈錢做準備吧。"
實際上,以曲成名後馮提莫的風評便時常處於"極與極"的拉扯中。在正向評價中她是草根成名的代表,是不靠擦邊走出一條路的清流女主播,在負面評價中,她是"會計門"的始作俑者,是誘導打賞消費的"壞女人"。
關於馮提莫與直播產業之間互為映襯的故事,外界已經寫過了太多次,而這一次我們想關注故事中屬於"馮提莫"背後的那一面——她的粉絲們、她的敵人們。
"全世界最好的女孩"
晚上十點,躺在床上刷視頻的小王,看到了那條"馮提莫甲狀腺癌晚期"的消息。
"這是假的吧",他第一反應這又是針對馮提莫的一次尬黑惡作劇,直到40分鐘後,他的特別關注——馮提莫,發布長文承認自己確實罹患甲狀腺癌,但現在已經在恢復中。
"她永遠都是這樣,什麼事情自己扛,從不讓粉絲擔心。"面對小星星讓自己聊聊看法,他表示道。
在粉絲心中,馮提莫單純、善良,永遠為粉絲著想,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。
小王不是馮提莫直播間最早的那批水友,這並不妨礙他為馮提莫深深著迷。拋開粉絲濾鏡,他承認馮提莫個子不高,官方身高156,而且偏瘦,算不上纖穠合度;顏值是走清純掛的,不是風情萬種大美女,但"她和別人不一樣,她很真誠"。
馮提莫早期直播畫面
1991年,原名馮亞男的馮提莫,出生於重慶萬州的一個普通家庭,因家中經營音像店的原因,馮亞男比同齡人更早握起了麥克風。
關於童年經歷馮亞男談及不多,但我們還是能從有限資料中拼湊出一些過往:在家中的音像店裡,馮亞男完成了最初的音樂審美啟蒙。只是那個時候,不簽唱片公司、不參加選秀節目的普通人,再喜歡唱歌也不過只能做個朋友間的K歌之王而已。
高中畢業後,馮亞男考入北京師範大學珠海分校,就讀於播音表演專業。在大學校園中,馮亞男接受了較為系統的聲樂訓練,也有了一些包括義演、校園歌手大賽在內的演出經歷。在2011年的一次校園唱歌比賽中,馮亞男拿到了第四名的成績,為此她還發了條微博感謝為自己聲嘶力竭吶喊的朋友們。
"別人出了名就會把過去的微博全刪除或者隱藏,但提莫沒有,她真的是個很真實的女孩。"喜歡上馮提莫後,像其他水友一樣,小王把馮提莫的微博從頭翻到尾考古,越看越覺得她值得。
2014年馮亞男畢業回到家鄉重慶,進入一所專科學校擔任普通話教師。在工作之餘,馮亞男一直沒放棄唱歌,時不時地在通過唱吧app上傳幾首歌曲過癮。也正是這一年,她接觸到了直播。
同年十月份,頭戴綠色帽子的馮亞男發布了一條"偶系灰主牛,偶灰常滴口耐"的微博,作為自己第一次正式直播的預告及紀念。她選擇在斗魚的《英雄聯盟》版塊開設直播間,並以"提莫"作為自己的網名。素人馮亞男自此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主播馮提莫。
當時的女性遊戲主播大致可分為兩類,一類是技術流,有著不遜色男性的操作及遊戲意識;另一類則是打擦邊球,以遊戲直播為名行不可說之事。
而馮提莫,則不屬於其中任何一類。
作為一個技術一般,身材又不夠火辣的女主播,剛開始直播時,馮提莫的直播間人氣並不高。反倒是打完一局遊戲休息間隙時,馮提莫隨便哼出的旋律為直播間帶來不少關注。慢慢地,馮提莫把"唱歌"作為直播間的招牌,這一技能讓她在強手如雲的鬥魚主播中站穩腳跟,也為她日後從遊戲主播向才藝主播慢慢轉型埋下了伏筆。
"我聽從一開始就跟著提莫的大佬說,她那時候白天備課,晚上直播,一天只睡3-4個小時。而且當時女主播圈子那麼烏煙瘴氣,她能堅守住底線,絕不擦邊,這就說明她是個有原則的好女孩。"
後來馮提莫從專科學校辭職,全心做起了主播。她的直播間中,打遊戲時間越來越少,點歌唱歌的時間越來越多,一批批慕名而來的水友被她的歌聲吸引。這些人,也是馮提莫粉絲(蘑菇)中,最堅挺、黏性最高的組成部分。
"在她的直播間裡,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心、受人關注的感覺。"生活中的小王是個最平凡不過的人,鮮有人注意到他的那種。而在直播間中里作為活躍水友的他,不止被小粉絲崇拜,有時候也會被馮提莫本人"翻牌"互動,這種與偶像互動的感覺更讓他著迷。
雖然小王自己從來不願聊,但通過多次追問,明星資本論知道小王的直播間氪金數,起碼在30W以上。
2014年-2016年,是馮提莫在斗魚的上升期,她經歷了從默默無聞的新人主播,到鬥魚四大歌姬之一的躍遷。加之淨網2016的專項行動對擦邊主播的打擊,走清純才藝路線的馮提莫獲得不少流量傾斜,站內人氣進一步提升。
同樣是2016年,"千播時代"來臨,大小直播平台手裡拿著大筆融資四處挖角大主播,鬥魚四大歌姬中的大表姐和週二珂先後被挖走,作為僅存的兩根獨苗之一,馮提莫與平台的議價能力提高了,獲得的資源及露出機會也跟著提升。
於是2017年,"馮提莫"這個名字開始出現在直播間以外。她發行了個人單曲,為電影《前任3 》唱了主題曲,年末的搜狐時尚盛典的獲獎名單有她一席之地,《快樂大本營》也請她作為嘉賓錄製。
23歲的馮提莫握住了那支麥克風,她的命運自此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,甚至一度被視為"準明星"。但無論她發展得好還是不好,在小王們的心裡,馮提莫永遠是那個傻笑著給他們唱歌的女孩。
"老闆會給水友們寄禮物,也會聽大家說煩惱的事情,提莫的房間就像一個小家,在這裡會覺得特別溫暖。無論她以後還會不會直播,我們永遠都是蘑菇。"到了這幾年,馮提莫在老粉圈收穫了一個新外號"老闆",氣氛上也從鄰家小妹變成了鄰家大姐。
至於這些禮物是否抵得過小王刷的那些火箭遊艇,小王不耐煩地撇了撇嘴,"朋友之間講這個就沒意思了"。
"她怎麼還不死呢"
與小王的愛形成強烈對比的,是木木的恨。
刷到馮提莫患甲狀腺癌的消息,她控制不住笑出了聲,並且迅速把這條消息發給多個朋友,並且配上大笑的表情,這裡面,也包括小星星本人。
做完了這一切,她打開瀏覽器開始查詢"甲狀腺癌晚期死得了嗎?"
"是惰性癌,治愈率很高,她發是不是炒作啊。"看到這個結果,木木又習慣性的這麼想起來。
2018年的"會計門"事件,讓大眾真正關注到了"馮提莫"這個名字,以及她背後的直播產業。小會計挪用巨額公款打賞女主播,僅僅十來個字就足以讓人腦補出一樁香艷味十足的桃色新聞。而木木的故事,則是另一個版本的"會計門"。
"也沒什麼好說的,家里人看她直播,不知不覺就打賞了幾十萬。後來被我發現,沒收了工資卡,沒走到賣房還債那步。"表面上看起來,木木家的財政危機已經解除,但她總覺得馮提莫是一顆待爆的炸彈,"誰知道他背著我是不是還在看,那麼大個成年人,我也不能24小時盯梢不是?"
木木當然知道,直播打賞這種事,一個願打一個願挨,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把恨意投射在馮提莫身上,"如果沒有她直播就不會有這些事,歸根結底就是她該死"。每次去拜佛求神時,木木總會在最後補一句"保佑馮提莫早日昇天"。
在馮提莫微博的評論區,我們看到了更多的"木木",他們認為馮提莫承認病情是在賣慘,為下一步直播復出撈一大筆錢做鋪墊。更有人直接喊話:"馮提莫,還記得小會計嗎,他還在為你蹲大牢呢。"
會計門,也成為馮提莫在網絡上的"原罪",是華服上的蝨子。無論她發展得多好,都會有人舊事重提。
爭議的背面,是流量。
馮提莫在大眾中風評下滑的時候,也是她外界認知度爬升最快的階段。 2018年年初鬥魚年度盛典頒獎典禮上,馮提莫捧得十大巔峰主播獎,這個獎項也像是對她未來一年的預兆。
那一年的馮提莫很忙,OST、個人單曲邀約不斷,而且頻繁出現在綜藝節目中。在對外的宣傳口徑中,"主播馮提莫"的字樣正在悄悄被"歌手馮提莫"所取代。同年6月8日,馮提莫出現在《星光大道》並獻唱歌曲《識食物者為俊傑》,這也被視為"她被官方蓋章,會計門翻篇"的標誌。
越是火,馮提莫被翻出來的"黑料"越多,比如"整容換頭"說,比如"隱婚裝單身"說,又比如"點評小剛說"。與其他急吼吼甩證據,自證肚子裡有幾碗粉的主播不同,馮提莫對於"黑料"幾乎從不回應。關於這一點,小王們認為這是清者自清,是提莫不願意讓粉絲為她擔心的表現;而木木們則覺得這是她沒臉回應,"心虛,怕人家讓她把錢吐出來"。這種不承認又不否認的態度,匯聚成"節奏"助推著她的知名度更上一層樓。
接下來的2019與2020兩年,馮提莫成了各大衛視晚會常客,綜藝節目上也常見她的身影。特別是在斗魚期滿,5000萬天價簽約B站後,馮提莫更被認為已經一隻腳踏入主流,還差一點點就能撕下女主播標籤。
而這"一點點"的距離,最終卻成為難以逾越的鴻溝。
被異化的符號
以2014年開始直播為起點,6年裡雖然有黑料有節奏,但馮提莫的事業確實在一路向上。在簽下B站合約的那個瞬間,無論馮提莫自己還是她的蘑菇們,都覺得這遠算不上巔峰,放眼望去,還有無限風光在更高處。然而山頂已在不經意間匆匆略過,故事自此一路向下。
簽約B站後的馮提莫,事業非但沒有進一步騰飛,吸納轉化泛二次元用戶,原有粉絲體量反倒開始萎縮。微博轉評贊數據多為幾千,甚至一度因為活躍度和互動量不夠,從紅V掉成黃V。
談及馮提莫敗走B站,外界多將此歸咎於調性不符。實際上這些年,頭部網紅主播特別是女性主播,能夠順利轉型的幾乎鳳毛麟角。女主播作為被異化的符號,當她想擺脫身上的標籤走向主流時,就要接受千百倍地來自外界的凝視。
娛樂圈有條隱形的鄙視鏈,女主播則處於這條鄙視鏈的末端。當大眾看到"在直播間賣笑"的女主播一路走上主流舞台,心中難免會有隱秘的恨意與鄙夷。就像耽美明星"下海"爆紅後,會被挖出大量過往不當言論作為被批判的黑料一樣,馮提莫也難逃被審視、被批判的命運。
畢竟,她有陳一發和莉哥作為前車之鑑。
直播打賞本就是件遊走在灰色邊緣的行為,作為利益共謀者,主播既無辜也不無辜。主播並不知道大佬打賞的錢究竟是合法勞動收入,還是挪用公款,亦或透支借賬,但她們通過話術、PK、榜單等方式,在直播間中營造了一種誘導打賞花錢的氛圍。
除了被爆出的會計外,因直播妻離子散的例子並不少。就像木木一樣,她們往往將恨意投射在這些在台前的主播身上。
"會計門"就像一條鞭子,隔一陣就會被翻出來反复抽打馮提莫,提醒她"你不過就是直播間裡賣笑的女主播"。這也不難理解,馮提莫為什麼不甘心在直播間裡悶聲發大財,而是像要撕下標籤,做個真正的,能定期發片、舉辦正規演唱會的歌手。
成為歌手的執念,讓她急於"洗白上岸"。
當年與鬥魚約滿時,快手與抖音都對馮提莫伸出橄欖枝,但抖快的氛圍和生態顯然不是馮提莫設想中,被主流認可該有的樣子,反倒是聚集了大量一二線城市年輕人的B站,是當時最能承載她邁向主流夢的地方。
對歌手夢的執著,也阻礙著馮提莫進行其他商業化探索。早年在斗魚直播時,馮提莫曾經開過小店,卻以失敗告終,此後馮提莫便沒再動過直播帶貨的心思。雖然粉絲數下滑,但馮提莫最核心的有消費力的水友們依舊死忠,如果她肯直播帶貨成績也不一定會差,但或許在她心裡始終覺得歌手不應該這樣。
像那些急於證明自己,一首又一首發歌卻落得除粉絲外無人知曉的偶像歌手一樣。主播馮提莫不會因黑料而反復自證內耗自己,歌手馮提莫放棄《佛系少女》這類歡脫有傳播性的口水歌去唱慘情歌,只為證明自己是有唱功有實力的。
換言之,也是被異化的符號做出的一次次掙扎。
娛樂圈的很多事情,都是互為對照的。就像那些有能力自立門戶的偶像,不相信專業團隊反而相信自己的親友一樣。從直播間走出來的馮提莫,在成立工作室後,同樣把自己事業交給親友打理。親友團的專業性不足,同樣導致了她的轉型困難與事業停滯。
一飲一啄皆前定,馮提莫的飛升失敗與困頓,或許在2014年那個她決定直播的晚上就已經寫就了結局。
如果時光可以倒流,不知道愛唱歌的馮亞男是否還會義無反顧地按下註冊鍵。而小王和木木的命運,是否又會變得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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